季节盛大
是 2005 年的二月, 我在城南名叫百里洲的江心岛上等待 2005 年的春暖花开。我想起 2004 年冬天里背着文件夹四处奔波的情景,想起我的行将远去 的大学和曾经的云淡风清,想起朋友们给我点一首叫《流浪歌手的情人》的歌„„我真的就 要被这些真实得残酷或美丽的东西感动得喘不过气来了。现在,我站在依然可以将鼻子冻得 通红的空气里,那些凛冽的风呼啸着跑过来灌满我的黑色风衣,那种感觉像是要飞起来。可 是, 落草, 为什么你的眼里还残留着白雪的忧伤, 你还看得见那些从身体里跑出来的疼痛吗? 落草。我这样叫自己。亲爱的你知道吗?这个名字真温暖,我是如此爱它,以至于 我都要忘掉自己真实的名字了。可是亲爱的,你还知道吗?当你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我心 里就不止是喜欢,简直是莫大的欢欣了。我从你那里收获了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它在我面前 肆意地盛开,芳香四溢,我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像家乡的春天一样温暖了。 还有,还有火子。这两个字是寒冬腊月年夜晚的炭火,环抱在周围,一再地让我梦 见野有蔓草,而花开遍野。 2004 年的冬天,我失掉了全部的文雅,我长时间地在电话里和蔡小鸟发着牢骚,我 说小鸟我跨专业考研了,可是时间不够我累死了,我说兄弟同学都卖出去了我找不到工作怎 么办„„或许我还在群聊里论坛上短信中“广播”着我的处境,但我真的是因为太郁闷太郁 闷了,所有的郁悒就像这个冬天的寒冷一样猝不及防地卷过我的天空,我感到弥漫周身的热 量在大片大片地飞速沦陷。那时侯我的心情可真坏,坏到我总是莫名其妙地说一些莫名其妙 的硬硬臭臭的话;坏到在第一天宣布戒网却可以在第二天看一天的文字直播;坏到废寝忘食 去参加一家公司的笔试却在面试那天去音响店听新近的 CD„„而善良的小鸟总是默默纵容 着我的任性和善变,他只是在我说完了之后微笑着说,兄弟,你看你又变了。 兄弟,你看你又变了。听了他的话我突然就要哭起来。我想我真没出息啊,我都大 四了可为什么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呢。 小鸟在长沙念大三,第一次在“榕树下”遇见他的时候我就认定我们会是很好的兄 弟。他也一样。我们像亲兄弟一样呼唤彼此,那种缘定的死心塌地的感觉是怎么样子学都学 不来的。有时候我想我们会不会是互相的另一个自己,就像张悦然在《樱桃之远》里写的段 小沐和杜宛宛一样:你在我的左边,我的右边,我的无处不在。又或者我们曾是离散多年的 朋友,如今的相识只是重逢?但我知道小鸟是忧伤的,尽管有着1/8 瑶族血统的小鸟家世清 白,相貌英俊,而且性格温存,文风脱俗,在树下拥有广泛的人缘,但我知道他是忧伤的。 他和他的名叫“阿难”的似有似无的朋友,为学业,为前途,为命运,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忧 伤着,这些忧伤,像是午夜里穿山越岭的列车,跋山涉水而来,盘桓在我的周围,我的心就 “莜”地一下疼痛了。 在刚刚过去的岁月,我和小鸟,还有我许许多多可爱而美丽的朋友,我们紧紧依偎 着温暖对方,你看你看,我们的悲伤,我们的歌唱,我们的儿女情长天老地荒,我们张望一 季的曲水流觞。 11 月下旬的时候我决定放弃考研, 我报考的是那所著名学府的知名学院, 并且, 跨专业。 当我默默地将 9 月份购买的资料打捆,收好,并且将辅导班的听课证转卖出去的时候,我并 没有感到太多惋惜,我想我是没有太多理由痛恨自己的,因为我着手的时间实在是太迟了, 以至于导师都说在低于 10%的录取比例下,短短四个月的时间创造奇迹的几率微乎其微;而 且更重要的,为了父母,我是应该走出去了。 我是应该走出去了,所以我走了出去,我去找工作。 我拿着简历面带微笑去往人文馆,去往主教十楼,去往所有我可能卖出去的地方。我吃 惊地发现安定的人已经安定,奔波的人果然还在奔波,并且千百次从“保研的过着猪一样的 生活,找工作的过着狗一样的生活,考研的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这样的调侃中寻求安慰。 我记得有一家公司做面试我是第一个,那天北风呼啸不止,我进场的时候思维和身体一起还 冻僵着,仿佛千年不化的冰雪。我发挥得一塌糊涂。可是出场的时候我并没有任何感觉,我 麻木了,我无动于衷了。真没想到曾经这样一个热血的人能如此平静地对待一次次失败,就 像在篮球场上我平静面对一个又一个擦板球,我所能做的只是等待下一个投篮机会。找工作 是投篮吗?或许是吧。可是你知道吗?在所有球类之中,篮球我打得最糟糕,糟糕透了。 当我劳累得一无所获并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怀恋我短暂的考研生涯,我在华师大听陈 文灯老师的课;我凌晨三点做英语阅读组到眼睛发痛手发酸;我飞奔到图书馆只为占一个有 暖气的座位„„有时候我想起秦惑和天涯行人的祝福:兄弟,加油,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 等你的好消息。我的心里就会变得非常非常难过,我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落草,你看你看, 你让兄弟们失望了,你要好好努力啊。然后,我会对着那沓厚厚的微积分草稿纸发呆,那上 面有我熟悉的柯西不等式和洛必达法则,可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 有时候放弃,心之怅然的感觉,像是慢性浸染,要靠忙碌来排挤, 12 月份的时候,为了 一份工作,我陷入焦躁状态,直至抓狂,我甚至企盼贱买贱卖。 秦惑说,兄弟,你很厉害的。别着急,慢慢来。 可是,我站在猎猎的寒风里面,鼻子红了,嘴巴乌了,头发乱了,我已经快要失去知觉 了。 秦惑在南昌,小鸟在长沙,我在武汉。 秦惑念国际经济与贸易,小鸟念法学,而我念的是辛苦得要命的土木工程。 我曾经半开玩笑地对他们说,我们弄个“芹菜籽”组合好不好?“芹”就是秦惑, “菜” 就是蔡小鸟, “籽”就是落草火子。我们之间要像芹菜那样爽脆,并且郁郁葱葱。 他们说,好,挺好的样子。 然后我就笑起来。好。真好。我喜欢兄弟们像孩子一样说话一样微笑的样子。那样着一 副完全无一张略微邪气的脸上挂邪的表情是多么地生动啊。我喜欢。 那真是一段痛并快乐的时光,虽然工作没有着落,可是我终于决定去“一流涧水”社团 做小小的编辑, 在那里我可以暂时忘记一切不顺心的事情, 只是编辑文章, 写好看的编者按, 然后在聊天室里和新认识的朋友们胡侃乱侃,煞有介事地说“青春是头顶爆米花”以及“写 作说到底是甜蜜的绝望和无药可救的幸福” 之类; 而厉害的秦惑跑到一家杂志社做实习编辑, 也可以像模像样地向我约稿了;小鸟在长沙只是不断地写文章发到榕树下来,然后被推荐得 漂亮的绿叶子,上“每日绝品”„„ 下了网我依然会装着去赶赴盛宴一样去赶赴每一场招聘会,我问自己,落草,你会在元 旦前将自己卖出去对吗?然后点头又摇头。我依然在夜里被誓言折磨得胃痛,然后爬起来看 书,画一些只有自己才认识的符号。 我是在 12 月 25 日将自己卖出去的。圣诞节。签完了之后我拿着协议书回来,然后我看 见一群衣着艳丽的女孩子正在体育馆排练藏族舞蹈,看着看着我竟然忘记了掉头。我曾经很 多次在文章里写:一转身,一皓首,青春滚滚而去,一辈子不翼而飞。而那天我突然觉得真 的好落寞好落寞,我似乎听见青春在我手里“咔嚓”一声断裂的声音,而眼神里的释然转瞬 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失落。 我留在了武汉,一个我生活了四年并且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的城市。 我只是本能地觉得应该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或许更符合我的性格。我是一个贪慕 新鲜的人,而且,我骨子里的那些流浪因子,它们就要成长起来了。 所以之前我固执地拿着圆规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