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动物词的人文意义
第十三章汉语动物词的人文意义 “语言是一个民族看待世界的样式,是对一个民族具有根本意义的价值系统和意义系 统。 ”[1] 本章将以汉语词汇中的动物词这一类别作剖析对象,来看看它是如何在汉民族的 文化环境中生成、铸形、载义、演变的。 第一节汉语动物词与汉民族的物质生活世界 一、汉语动物词与汉民族的动物接触史、驯养史 汉语动物词作为汉语词汇中的一个类别, 并不是生来俱成, 在汉语出现时就一应完备的。 它自身也有一个逐步成长发育的过程。 有一些是它的基本词, 一些是这些基本词后来的派生 词。考察汉语动物词的生成及演变过程,实际上也就映射出了汉民族对动物的认识过程。 汉语词汇的历史远远长于汉字的历史, 但没有文字记载的词汇已经不可考了。 当人们学 会了用文字记录词语时,首先记载下来的词语也就一定是那些最熟悉、最常用的基本词语。 汉字的发展阶段是“近取诸身” “远取诸物” , “苍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 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 ”[2] 汉字最初的字根都是象形字。 “单体为 文” 的象形和指事字成为汉字构成的第一个历史阶段。 正是这些象形字反映出了人们自身及 其周围最熟悉最重要的事物。 象形结构的动物汉字正清楚地证明它们是当时人们最早并最密 切地与之接触的动物。邵桐孙的《说文部首类聚》将《说文》总共五百四十部按义类编排, 得出了天、地、人、物四大义类,其中又细分28小类。表示动物的部首类有两小类共65 个部首。这65个部首中有这几种情况: 一种是表示动物身上某一部位、 器官或有关事物或 动作, 如 “羽” “卵” “巢” “习” “飞” ; 一种是与部首的分部原则有关的一些合体字, 如 “瞿” 、 “熊”及由两个“鱼” 、 “隹” 、 “犬” 、 “虫” 、 “虎”分别构成的合体字,由三个“羊” 、 “隹” 、 “鹿” 、 “虫”分别构成的合体字。一种表示动物名称的, 如“羊” “牛” “马” “鸟” “隹” “虫” “龟” “犬” “鼠” “象” “蛇” “龙” “熊” “鹿” “兔” “虎” “燕” 。 这些表示动物名称的基本汉字一个个“画成其物,随体诘屈” ,不清晰却形象地勾勒出 动物的形体。 考察这些动物汉字可以发现这些动物都是古人在当时最为熟悉的动物。 大多数 是已为人们畜养,成为肉食、生产或乘骑的基本对象。古书《尔雅》分出《释兽》 《释畜》 二篇, “在野曰兽,在家曰畜”[3],古人对家畜总称为“六畜” , “六畜”包括马、牛、羊、 猪(豕) 、犬、鸡。鸡从鸟来,其它几种家畜的表称字均是象形字。这几种家畜最早为汉民 族饲养,表达它们的字也是最早产生的象形字,这是有着必然的联系。 另有一些虽非家养,但仍称得上是与人的生活环境同在的,如“鼠” “蛇(它) ” “虫” “龟” “虎” “鹿” “象”等。这些动物是生活在中国大陆上的常见动物,也进入到汉字的最 早字形中。 《说文》对“它(蛇) ”字的解释是“它、虫也,从虫而长,象冤曲垂尾形,上古 草居患它,故相问无‘它’乎。 ”这个解释其实道出了汉语词汇中非家畜类的动物基本词一 个重要来源:在居住的生活环境中非常常见,对人们日常生活留有深刻影响。如“虎”在当 时还不能饲养,但它的普遍存在和威力,却使人们早已感受到了它那无所不在的影响。 “苛 政猛于虎”的故事,就说明了在当时极为常见的“虎”对人群所造成的伤害及人们对它的恐 惧。最早的动物汉字中还有一个指称的不是现实世界所有之物的字:“龙”字。 “龙”现在已 能证明它是虚无飘渺之物, 它是古汉民族的图腾, 炎黄子孙都是龙的传人。 龙被赋予了神奇 色彩, “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说文》 ) 。 “云从龙” , “飞龙在天” ( 《易》 ) 。尽管它莫须有,但如此重要,存在于最早的动物词的体系中,就不奇 怪了。 其它的动物字,特别是关于野生动物的字,基本上都是“合体为字” ,产生于汉字发展 的第二阶段。根据其形似或臆想中的相似, 分别归入相近的那些单体动物字之列。 这种以形 就近归类的习惯在表称日后引进汉民族生活的动物词语身上可以得到明显体现。 “狮子”生 于非洲和西亚, 《汉书·西域传上》 : “ (乌弋)有桃拔、师子、犀牛。 ” “师子者,波斯国胡王 所献也。 ”[4] 它有过的名称还有“师子” “酋耳” “ “狻” ,但最后定型的是“狮子” 。还有 象“犀牛” “河马”这些外来动物的名称定名都与它们的形体有很大关系,与汉语原来的形 意特征挂上了钩。 汉语动物词内部的发育情况也充满着人文价值。 对动物观察得粗细成为人们接触、 认识 动物的一个重要标志。 描绘一种动物的词语愈是丰富细致, 说明人们对这种动物也就愈是了 解观察得深入细致,与人们的关系也就愈是密切。 据考察,先秦动物词中对动物的性别和长 幼进行了详尽辨析的基本上仍限于前面所说的那些象形动物字中。 指鸟的有“雄、鸟父也” 。 “雌、鸟母也” 。 ( 《说文·隹部》 ) 指猪的有“、牡豕也” 。 “、牝豕也。 ” 。 ( 《说文·豕部》 ) 指牛的有“牡、畜父也” 。 “牝、畜母也” 。 ( 《说文·牛部》 ) 指马的有“、牡马也” 。 ( 《说文·马部》 ) “牝曰” 。 ( 《尔雅·释畜》 ) 指鹿的有“鹿:牡牝” 。 ( 《尔雅·释兽》 ) 指狼的有“狼:牡牝狼” 。 ( 《尔雅·释畜》 ) 有意思的是羊,竟然在白羊黑羊中均分出雄雌而分别名之为 、、、。白羊的雄 雌为“” “” ,黑羊的雄雌为“” “” : “、牡羊也” 。 ( 《说文·羊部》 ) “、牝羊也” 。 ( 《说文·羊部》 ) “羊牡牝” 。 ( 《尔雅·释畜》 )郭璞注云: “谓吴羊 曰羝” 。郝懿行注云: “吴羊、白色羊也。 ” “、夏羊牡曰” 。 ( 《说文·羊部》 ) “、夏羊牝曰” 。 ( 《说文·羊部》 ) “夏羊、黑色羊也” 。 ( 《尔雅》郝懿行疏) 上面能分辨出性别的多数都是已为人们饲养的畜牲。 在需要对牲口进行选种配对繁衍饲 养的时候,做到准确辨别雄雌已成为很自然的事情。 “羊”在古人的畜牧生活中占有特别重 要的地位, “羊在六畜主给膳也” ,是汉民族的主要食肉类, 其饲养之普遍、习性之熟悉当为 众牲畜之首,故对羊性别的分辨之词当然也就格外多了一层。 于畜养的哺乳动物, 卵生动物的性别之分就不是那么重要。 人们的了解也就停留在“鸟 之雌雄不可别者,以翼右掩左雄,左掩右雌” ( 《释鸟》郝疏)的浅层外观程度上。 至于牲畜中大小长幼的分别,也是愈是家养之畜愈是分辨得细微。 如马有“、一岁也” , “马二岁曰驹,三岁曰” , “、八岁也” 。 “、马小貌” ; 牛有“犊、牛子也” , “、二岁牛” , “、三岁牛” , “、四岁牛” ; 羊“羔、羊子也” , “、五月生羔也, “、六月生羔也” , “、小羊也” , “、羊未 卒岁也” ; 豕有“、小豚也” , “、生三月豚” , “、生六月豚” , “猪、豕而三毛丛居者” , “、 三岁豕肩相及者” 。 (以上均见《说文》 ) 以上家畜大小之辨都达到相当精细的地步。 辨析马牛等家畜的颜色、 声音、形态的词语 也极为丰富。 这么多细致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