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湘军集团
论湘军集团论湘军集团 2014-02-12 15:23:28《湘潭大学学报:哲社版》王继平 湘军作为一个军事集团, 史学界对它的研究已经不少,然而作为一个政治集 团,学者们对它的注意,还是远远不够的。晚清社会,如同中国历史上所有王朝 末年一样,崛起种种军事的、政治的、中央的、地方的势力集团,影响着晚清政 局。然而与既往的朝代所不同的是,晚清地方军事政治集团的崛起,并没有导致 地方割据、王朝大权旁落的局面。这一种现象,既有清王朝本身的原因,更重要 的是与湘军集团相联系。因此,从政治的角度,将湘军作为一个政治集团来进行 研究,不仅对研究湘军本身,且对研究晚清政局亦大有裨益。 一一 湘军之不单纯是一个军事集团, 而是一种政治集团, 乃在于构成湘军的成分, 不是历史上习见的那种以割据地方、挟持皇权为目的的军人组成,而是由一批饱 受封建文化熏陶、有着经国治邦的政治理想和政治价值观念的儒生群体组成,并 且构成湘军的基本官佐,从而使湘军没有衍化为专横跋扈的武人集团,而是融入 了封建政治结构的主体之中,成为支撑晚清政局的柱石之一。 湘军建军的原则,是“选士人,领山农“,也就用受过封建文化教育的知识分 子来统率乡野朴实血性的农民。在整个湘军的官佐构成中,出身士人、有各种功 名的知识分子所占的比例是非常高的。 根据罗尔纲先生对 182 名有出身可考的湘 军官佐的统计,出身于进士、举人、贡生、诸生、附生等士人的占58%[①]。所 以曾国藩曾不无自恃地称其将领乃“矫矫学徒,相从征讨,朝出鏖兵,暮归讲道“ 之儒将,如罗泽南、李续宜、李续宾、王鑫、江忠源、江忠义、彭玉麟等等。正 是这样一批士人群体,决定了湘军的发展方向。 与清末废科举之后大批士人因寻 找出路而投入新军不同,这一批湖南士子之投入湘军,有着不同的特点或原因。 第一,他们有着共同的学术倾向:经世致用。经世致用乃嘉道之际学术之一 大变向,它的兴起与滥觞,实为湖南士子为之嚆矢。鸦片战争以前,汤鹏、陶澍、 贺长龄、 贺熙龄以及魏源等人就以倡导经世致用为职志, 编纂了 《皇朝经世文编》 , 反对汉宋之学的繁琐空疏,提出治学当为经世,以拯救日见危机的清王朝。湘军 人物,生当鸦片战争前后的社会大变局时代,又受湖南先贤学者的濡染,治学均 具强烈的经世致用倾向。曾国藩虽为理学大师,但其学术却颇具经世色彩,对于 汉宋之学,“欲兼取二者之长,见道既深且博,为文复臻于无累“[②]。他还将经 世之学看作是与义理、考据同样重要的学问,提出要对官制、财用、盐政、漕务、 钱法、兵制、兵法等关系国计民生的大事进行认真的讲求。左宗棠年青时对科场 兴趣不太大,但对经世之学研求颇深,于“荒政及盐、河、漕诸务,将求其书与 其掌故,讲明而切究之“[③]。湘军的其他将领,也大都以经世之学为治学方向。 刘蓉认为汉宋之学“泯泯芬芬,学术坏而人心风俗随之“。提出治学应以“匡世济 民“为目的[④]。罗泽南入湘军前虽为乡野塾师,却颇有名气,也极有经世的抱 负,他“不忧门庭多故,而忧所学不能拔俗而入圣;不忧无术以资生,而忧无术 以济天下“[⑤], 且著 《皇舆要览》 , 表达其经世的抱负。 罗泽南的弟子如曾国荃、 曾国华、李续宜、李续宾、王鑫、王开仍、蒋益澧、刘腾鸿等人,也都受其师的 影响,具有经世的思想。其他如郭嵩焘、江忠源等也是如此。在传统社会中,学 者的治学风格和内容,往往也是他们的政治价值选择。湘军人物的这种较为一致 的学术倾向,也使他们具有相同或相近的政治倾向。正因为如此,当曾国藩起而 创湘军之时,这一以经世之学为特征的湖南士人群体,便追随曾国藩,成为湘军 集团的骨干,奠定了湘军作为政治势力集团的基础。 第二,他们具有共同的政治和思想倾向,这就是革除弊政,重振纲纪,镇压 农民起义,恢复往昔的社会秩序。这一批经世派知识分子,生当清王朝和封建社 会末期的双重危机之中,政治的腐败、吏治的紊乱、社会矛盾的尖锐和农民起义 的狼烟四起,都使他们对政治现实颇有怨言。同时,作为中小地主阶级的代表, 他们在这一末期经济和社会地位的下降,也使他们深感需要重振纲纪。当然,作 为统治阶级中的一员,他们所要求的改革,也仅仅是“匡主德、结人心、求人才 “[⑥]、裁兵、节饷、减少苛捐杂税等枝节。在这批人的大多数投入湘军、走上 仕途之前, 曾国藩的政治主张可以说代表了他们的共同心声。 做京官时的曾国藩, 曾先后上了《应诏陈言疏》 、 《议汰兵疏》 、 《备陈民间疾苦疏》以及《敬陈圣德三 端预防流弊》等著名的奏折。在这些奏折中,曾国藩以 “言人所不能言、不敢言“ 的胆量,直言不讳地揭露了当时官场“琐屑“、“颟顸“、“文饰“、“骄矜“的弊病, 提出了改革的主张。这些奏章,颇得湖南士人的好感。实际上,作为具有共同学 术倾向,且对社会危象有相同感受的士子,是十分认同这些主张,且有希望澄清 天下,实现经纬天下的志向的。正如刘蓉在致江忠源的信中所表达的那样:“君 子所自勉者,方大臣际衰乱之世,处昏浊之朝,与庸竖 k3h401.jpg 壬相侪伍, 既不忍纲常沦胥,生民涂炭,而思竭吾力以救之,抑不得不贬损丰采,委蛇忍隐 以共济“[⑦]。因此,这种相同的政治主张和“澄清天下“的愿望在际遇太平天国 兴起的时机, 便使得他们投身于湘军这一学术与政治倾向相同的群体,来实现他 们的经世抱负。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湖南士人相同的政治价值取向,又是湘军成 为政治势力集团的潜在因素。 第三, 他们对清政府的所作所为虽有微词, 但在政治上始终是对清王朝忠诚 的,即使在拥有权势、占有东南半壁河山的成功之时也是如此。湘军人物包括曾 国藩、左宗棠在内,对清政府的政治是多有不满的。曾国藩就曾直言民间的三大 疾苦,所谓“银价太昂,钱粮难纳“,“盗贼太众,良民难安“,“冤狱太多,民气 难申“[⑧],且官场也存在“但求苟安无过,不求振作有为 “的弊端,并预言:“ 将来一有艰巨,国家必有乏才之患“[⑨],所言不为不尖锐。左宗棠甚至走得更 远。他认为农民起义乃在于官吏的逼迫:“上失教,故民惑于邪说而会匪以生; 上失养,故民迫于饥寒而盗贼以起。“[⑩]曾、左的这种言论,并不表明他们同 情农民起义, 恰恰相反, 他们只是希望清政府革除一些弊政, 以消弥农民的反抗。 而对于蜂起云涌的农民起义,他们是坚决主张镇压的,也正是这种原因,当太平 天国农民起义兴起以后,他们便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湘军的旗帜下,成为镇压农民 起义的凶悍之旅。湖南士人的这种双重的心理性格,乃在于他们在本质上仍然是 一种传统士人,即是儒家思想濡染出来的士大夫分子。一方面,恪守儒家的忠君 的政治伦理,并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的价值标准来辅佐君主建立和维 护理想的等级社会; 另一方面, 他们的理想社会模式又是儒家所迫求的上下有序、 尊卑有等,人人恪守本分的社会,因而对导致这种秩序失范的现象,包括官吏的 诛求、朝廷的失教都是认为可以抨击的。正是这样一种儒家人格,使他们可以不 满皇帝、 朝廷的失当, 却不容忍推翻或不忠于王朝的举动。 对于来自农民的挑战, 他们主张坚决镇压;而对于自身的非份之想,也是决不可以容许存在的。因此, 当曾国藩终于率湘军镇压了太平天国起义,拥有可以与清政府抗衡的势力的时 候,面对政敌的猜忌、民间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