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与一体:儒家一体观的意涵及其现代意义
本与一体儒家一体观的意涵及其现 代意义 \ / 刖百 近百年来的中国知识分子,面对 时代的巨变与西方文化的冲击,追求 现代 化成为最主要、最迫切的文化课题。而“传统”与“现代”的张力,当然也成为 知识分子最深切的文化关怀与焦虑。不过,征诸两岸三地(台湾、香港、大陆) 中国人发展现代化的具体经验,愈加证实传统与现代并非对立的两概,传统 的价值观与行为不一定和现代 社会相互抵触。而且,从 历史 意识的觉醒来看, 每一文化传统皆有其根源性的智慧与独特的价值,这些智慧将是现代化过程中最 值得珍视的宝藏。 为此,本文之作,乃择取儒家一体观作为论述的根据,详加探究其意涵,阐 释其现代意义。冀能从自家传统文化的掘取中,涌现智慧的源泉,促使“现代化” 更“调适上遂”的发展。 儒家一体观的意涵 (-)从西铭的争议与诠释谈起一体与兼爱 儒家的一体观,旨在阐发“万物一体”之义蕴。此义从先秦儒家发展到宋明 儒学,由隐而显,由微而着,层层转进,乃是儒学的共义。尤其,宋儒张横渠(载, 1020-1077 )的西铭将儒家一体观的理境,推至前所未有的高峰,备受儒者的推 崇。当时,程明道(额,1032-1085 )即称赞横渠之作西铭,乃“孟子已后,未 有人及此文字。”又说“若西铭则是原道之宗祖也o[1][1]而程伊川(颐, 1033-1107 )也赞许西铭之为书,推理以存义,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 养气之论同功。”[2][2]西铭之重要性,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西铭甫出,也引发当时学者不同的诠释与争议。如二程门人杨 龟山(时,1053-1135 )即质疑西铭之说言体而不及用,恐其流至于兼爱。”[3][3] 而朱子(熹,1130-1XXXX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 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癖残疾孤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此一体之 怀,正与孔子“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论语雍也X孟子“老吾老以 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相发明。 既然乾坤为父母,天下为一家,则事天之道犹如事亲之孝,故〈西铭〉云 “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盖敬畏天命与爱亲之孝,其义 一也。因此,〈西铭 >的后半段,以孝亲之义阐发事天的实践工夫,所谓“违曰 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惟肖者也。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 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并以禹、舜、颖考叔、申生、曾 参、伯奇等六子孝亲之事为例,具体地说明圣人之于天地,正如孝子之于父母。 质言之,圣人乃天地之孝子。因此,圣人之践形而穷神知化,即是孝子之“善继 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中庸) 最后,〈西铭 >以“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于成也。 存,吾顺事;没,吾宁也。”作结,正视道德实践中“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论语颜 渊)的命限,彰显儒家“乐天知命”的实践智慧,与“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孟 子尽心上1 )的无限庄严。 细绎上述〈西铭〉文本,究其文脉语意,程明道以“仁孝之理备于此”诠释 之,最中肯繁,最觉亲切。然而,杨龟山却质疑〈西铭〉阐发“万物同体”之意, 恐类似墨子“兼爱”之旨。故伊川为之释疑解惑,提出“理一分殊”来诠释〈西铭〉, 并判定儒墨之别。伊川说道 〈西铭〉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原注老幼及人,理一也。 爱无差等,本二也。)分殊之蔽,私胜而失仁。无分之罪,兼爱而无义。 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无别而迷兼爱,至于无父之极, 义之贼也。子比而同之,过矣 嗣后,朱子又承伊川之意而作更详尽的解释 盖以乾为父,以坤为母;有生之类,无物不然,所谓理一也。而人物之生, 血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一统而万殊,则虽天 下一家,中国一人而不流于兼爱之弊;万殊而一贯,则亲疏异情,贵贱异等,而 不格于为我之私。此〈西铭〉之大指也。 伊川与朱子皆以“理一分殊”的义理间架,一方面诠释v西铭〉的大旨;另 一方面也如同孟子之辟杨、墨,凸显儒家思想的殊胜义。伊川从伦理学的角度, 指出儒家的“民胞物与”是“理一而分殊”,并判定墨家是“二本而无分所谓“理一” 是指“老幼及人”之“仁”,此“仁”人人固有,具普遍性。而就“仁”的具体实践历程言, 则有差等之序。故儒家之“仁”,既能安立伦理分位上的差异性,更能统贯伦理秩 序的整体性,是以能“分立而推理一;如此一来,儒家的“理一分殊”,既能避免杨 朱的分殊之弊私胜而失仁;也能针破墨家的无分之罪兼爱而无义。因为,在 伊川看来,杨朱强调“为我”,却罔顾道德伦理意涵上的普遍性,以及实践上的整 体性为我”遂沦为一己之私。而墨家力倡“兼爱”,却由“爱人若爱其身”[6][6]的“二 本”着眼。如是爱无差等”泯除伦理分位上的亲疏差异性,也抽削人性的真实性, 故“兼爱”所欲宣称的普遍性与整体性也将全然蹈空。换言之,杨、墨皆无法证立 道德伦理的人文世界。 至于朱子,进一步从人与万物“理同而气异”的形上学论述,深化“理一分殊” 的伦理学意涵,使儒家的道德伦理深植于存有论的基础上,并批判“言理一而不 言分殊,则为墨氏兼爱;言分殊而不言理一,则为杨氏为我。”只有儒家才能扣其 两端一统而万殊,万殊而一贯,所谓“言分殊,而见理一底自在那;言理一, 而分殊底亦在,不相夹杂。”[7][7] 有趣的是,朱子还强调〈西铭〉通体是一个理一分殊,一句是一个理一 分殊“始末皆是理一分殊并以〈西铭 >文本举例诠释之以乾为父,坤为母, 便是理一而分殊予兹藐焉,混然中处便是分殊而理一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 之帅吾其性,分殊而理一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理一而分殊。逐句推之,莫不 皆然。”尤有进者,朱子还将“理一分殊”从一个本属纯粹道德伦理学说的命题,发 展成为一个典型的形而上学的哲学命题,论述全体与部分、理气、体用、一多 等关系。因而,有关〈西铭〉的理解,伊川与朱子的“理一分殊”,成为主流的诠 释。而且,“理一分殊”这一哲学命题,除意谓着儒墨的区别外,也衍为儒释的区 分,如朱子的老师李延平(侗,1093-1163 )即言吾儒之学,所以异于异端者, 理一而分殊也。理不患其不一,所难者分殊耳。”[8][8] 其实,〈西铭〉原文根本没有提到“理一分殊”,这毋宁是伊川与朱子根据自 己分解式的哲学思考,[9][9]对v西铭〉作出创造性的诠释。若就〈西铭〉文本 而言万物一体”之意,不一定要由“理一分殊”来证成,它还函蕴其他理解与诠释 的可能性。不过,如果我们把〈西铭 >视为儒家“一体观”的主要文本来分析 那麽,杨龟山的疑问,伊川的回应与朱子的发挥,都显示出一个重要问题儒家 的一体观必须安立个体的差异性(分殊),也要证成存有上的普遍性与实践上的 整体性(理一 X这样的问题意识,直至明代,仍有儒者继续讨论;[10][10]而若 置于二十世纪末的人文世界,依然有其现代意义。[11][11] (二)再论孟子与夷子之辩一本与二本 虽然“理一分殊”的提出,区分了儒家“万物一体”与墨家“兼爱”的不同;但为 了抉发儒家一体观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