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命脉之路

边陲命脉之路 云龙县在古代云南具有相当重要的经济战略地位，原因就是它产盐， 而“以马易盐”的现象在这一地区也是古已有之，所以人们把云龙周边的 运盐古道称之为“盐马古道”，云龙“五井”运盐古道除了北通丽江，维 西，南向保山、临沧以外，还可东到大理，昆明，西到腾冲，缅甸。唐代 吐蕃势力南向扩张就因为看好南诏地区丰富的资源，包括“细诺邓井”的 盐。诺邓盐质甚佳，滇西一带对五井的盐情有独钟，有些地方到儿女婚嫁 时一定要用红布包一块诺邓盐作为“彩礼”。 金庸在天龙八部中写道“段誉将四大金刚中的古笃诚安排进大 理盐道司。由于大理偏居西南，食盐生产几乎为零，大理国的食盐全部从 大宋购买。控制住了盐道司，镇南王府就控制住了大理国所有人的生活。” 大理历史上曾将盐作为货币流通，马可波罗游记中记载了这种特殊的 “盐币”，盐对于边陲大理的确相当重要。然而，并非如金庸所言“大理 的食盐生产几乎为零”，汉代云南最有名的盐井就是安宁井和云龙井，从 汉代就贯通的南方丝绸之路，在大理周边已经形成了一条盐镇连续不断的 路线，东边从禄丰县的黑井，大姚县的石羊，经过祥云抵达大理，西边的 云龙诺邓盐井至今仍是大理的行政区划范围。各盐镇为大理提供了充足的 盐业资源，盐路上的遗迹随着交通条件的改善几乎消失，但是，盐镇所保 留的遗迹仍然显示着当年的繁盛气息。 黑井行走江湖的味道 从昆明西行100公里，到达禄丰县城，禄丰以恐龙闻名，很少人知道 盐井，开往黑井的班车只有早上两班，可见古镇的冷清。眼看天色渐晚， 为赶时间，200元包了一辆中巴，竟跑了近四个小时山路。傍晚到达黑井, 镇如其名，暮色斜阳下，黑黝黝的山崖，浑浊的龙川江，房屋仿佛被涂上 了一层褐色，偶见窗户的玻璃泛出落日的金黄，黑井给我的印象是如此的 凝重和彷徨。 黑井是云南的盐都，与自贡相似，不仅盐产丰富，还以恐龙闻名，盐 井周边的禄丰恐龙，拉玛古猿，元谋猿人引发了我们对人类起源和盐的无 限猜想。动物和祖先的逐盐本能使文明在蛮荒中定格，相传在唐代，一位 名叫阿诏的彝族姑娘牧牛于山野，忽然发现黑牛在舔食一处岩缝，浓郁的 卤水从地下涌出，人们便把这口井称为黑牛井，阿诏姑娘也成了黑井的美 丽化身。 因一泓盐泉而奔走四方，古镇中间的黑牛井是兴旺之源，井口伫立的 红砂石拱券颇有些气派，虽然已经斑驳，但仍然印记着财富的原点，黑井 前面的储卤池与后山栉比的晒盐阶梯昭示着当年作坊的热闹。一块弹丸之 地，号称云南盐业巨擘，明代，黑井盐税占全省的67,清代占50, 民国初占46,几个数据，让黑井人自豪了几个世纪。由于煮盐烧薪，黑 井被称为“烟溪”，但这氤氯的山谷也被诗意成古镇的风景一一“烟溪叠 翠”，山色的虚实与盐商的荣辱之间最是青翠恬泛。 黑井是简单的，一口古盐井，一座龙王庙、一个作坊，一个会馆，- 座孔庙、一座大院，一座石桥，条古盐道，简单的构筑展示了山野中与 农耕文化迥异的手工业遗产。盐聚四方，形成作坊、盐仓。驿站驿道，以 手工业经济核心聚集的社会群体，社会阶层各安其位，盐工的棚户区，商 人的会馆区，生活商品交换市场以及大盐商相对独立的豪宅大院，演绎着 完整的盐邑序列。 从五马桥进入古镇，入口的标志竟是一座牌坊，四柱三门，庄严肃穆, 不同于江南以家为单位的牌坊，黑井的繁华没有风尘，守住的是一方身心 净土。黑井的精神空间井然有序，盐井上方的龙王庙保佑着永不干涸的盐 井，守护着古镇的繁荣兴旺。盐商聚居区的孔庙教化子孙，规范行为，造 就了黑井的人文昌盛。遥望山顶，一座飞来寺承载着人们漂泊灵魂和来世 的希冀，半空钟磬使得厚重的黑井融入了禅意轮回，令人回味。 川滇的盐业古镇是逝去的辉煌，沧桑而凋敝，断垣残壁总能引起游子 莫名的感伤，但黑井不同，黑井把过去的辉煌刻在岁月的身体上，石墙， 石窗，石牌坊，石桥，石街，阳光下斑驳暗红的砂岩显得大气厚实，盐业 财富铸就的石城让你至今还感受到古老历史的分量和行走江湖的味道。 大姚对大地的原始诉求 黑井与白井，好似云南盐业的双璧，从黑井镇到楚雄，再转车经南华 到大姚县，一路上见到“建设云南无毒县”的标牌，可见毒品的危害。忽 然想起盐的作用，有国外学者指出，人类吃盐实际上是对盐的一种生理依 赖，类似于毒品上瘾，因为人体所需摄入的盐很微量，日常食物即可满足。 中国古人在形容盐的味道时，常用“味甘” 一词，可见十分在乎味觉。 大姚县原名蜻蛉县，汉代因盐设县，产盐地在石羊镇，因仙女牧羊“舔 得盐泉知凿井”而得名，盐色如雪，品味纯正，与黑井盐齐名，称为白井 盐。如今的石羊镇已经全然建成了农村集镇，一色的砖混街楼，而入口的 风水塔和保存完好的晒盐篷和文庙，构成了石羊最醒目的标志。 晒盐篷像原始部落的草房，倒V字形，上面铺着厚厚的稻草，中央电 视台正大综艺曾经以此为题，结果没有一人猜出它的用途。其实，这是古 人为了节约能源，将盐卤水浇淋在篷上，经过太阳照射蒸发后，卤水的浓 度增加，反复几次后再排到锅中熬盐，相当于浓度浓缩器。很遗憾，目前 仅残留一个，如果盐业兴盛时，盐篷一字排开，何等壮观晒盐篷旁边的 文庙全国著名，始建于公元前478年，大型古代孔子造像全国首推石羊文 庙的铜像，铸造于康熙47年（1708年），偏僻的石羊镇，在盐商的推动下， 将孔孟之道传诸于山野。 古塔-盐篷-文庙，风水塔体现了民间意识对大地的原始诉求，而在盐 业经济的推动下庙学合一，则是基层经济纽带下维系儒家文化的基层符 号，成为民间人伦文风的基石。 诺邓盐居中的富饶之诗 从大理乘长途车出发，约四小时车程到达云龙县城，由于不清楚诺邓 村的位置，我们向周围的老乡打听，后排的一位女孩主动告诉我们，她家 就在诺邓，并详细告诉我们去的方式。 谢过之后，正要离开，她突然叫住我们，说可以带我们去。途中知道, 这位女孩是县城宾馆的服务员，白族，父母均在外打工，村子里只有年迈 的外公外婆。白族人的热情淳朴感染着我们，小杨不善言谈，只是告诉我 们房屋、主人，用途，并遗憾地说她家条件太差，没法住宿，但只要我们 愿意，可以到她家吃饭。 远方来了客人，小杨的家人也很高兴，听说我们来这里考察，邀请我 们参观家里做的祭祀用品，第二天是中元节，是除了春节以后当地最长最 隆重的风俗节日，“地官赦罪之期，忘魂归室之际”，清洁祖堂，摆上香案, 制作冥衣冥鞋，房院模型等，把祖先们“回来住的用的物品”准备好，虔 诚而温馨。 云龙县在汉代称“比苏”，“比”是白族语“盐”，“苏”是“人”的意 思，盐井所在就是今天的诺邓村，盐 业兴盛时带来的繁荣至今留存，商 贾云集的田产宅业随着盐业衰退后人们的外迁，几乎完整地保留到现在， 所以，诺邓堪称云南乡土建筑博物馆。由于地形限制，房屋交错，石径低 徊，盐业的富庶让诺邓在陡峭的坡地上重重叠叠，将繁华刻印在建筑的记 忆中，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一棵印，四合院更为惊叹的是，建 筑布局是在立锥之地上展现出富裕的巧妙，四合院呈现台阶式错落。一棵 印浓缩成微雕般精美，所有的土墙，石壁、木雕在高原的阳光下流泻出苍 老的金黄，一如盐业财富的夕阳。 穿行在诺邓，静得出奇，偶尔留守的老人都懒得理会你的存在，也许 逝去的太多又太遥远，生存的压力让人们离开了家园，成也盐业，败也